他们总说:“姜生,你什么都有了,就让着点依依吧……依依有抑郁症。”但他们不知道我也有,而且我得了胰腺癌,晚期的,我没几天好活了。不过我觉得挺好,因为对我来说活着可真累啊……直到他们再次逼着我让步,我当着他们的面从十楼一跃而下,胰腺癌太痛苦了,就这样吧,让我死得痛
他们总说:“姜生,你什么都有了,就让着点依依吧……依依有抑郁症。”
但他们不知道我也有,而且我得了胰腺癌,晚期的,我没几天好活了。
不过我觉得挺好,因为对我来说活着可真累啊……
直到他们再次逼着我让步,我当着他们的面从十楼一跃而下,胰腺癌太痛苦了,就这样吧,让我死得痛快些。
他们终于慌了,可我连骨灰都托朋友扬在风里了。
我只留给他们一柄利刃,用以将遮在这畸形关系之上的遮羞布彻底斩得七零八碎,将那些见不得人的过往公之于世,看着他们在挣扎和痛苦之中走进苦痛的泥潭。
下辈子……就别再相遇了吧……
1
“生生你回来啦?”
男友陆南屿一看到我进门就过来把我抱在了怀里。
我看着他一身笔挺的西装,闻着他身上刚喷的古龙水味,这个味道还是我给他挑的呢。
“你要出去?”
我的嗓子有些哑,仔细听起来声音还有些发抖,不过他显然没仔细听,依然笑着看着我。
“陈姨说依依又哭了,让我过去一趟。”他拍了拍我的背把我放开,“饭都做好了在桌子上,记得吃。”
说完,他凑过来想吻我的唇角,但被我躲了过去。
他神情有些不自然,问我:“生生,你怎么了?”
“能不能不去?在家陪我好不好?今天是……”
我近乎执拗地看着他,手指紧紧拽住了他的袖口。
“生生乖。”他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我的头,顺便打断了我说的话,“依依生病了,作为他未来的妹夫我不能拒绝去看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心虚,还趁虚而入亲了亲我的额头,“况且未来丈母娘还在,我也要给她留个好印象不是?”
她为什么不找妹妹?而是找妹夫?
我内心嗤笑,却没把话说出来,只是暗暗松开了陆南屿的袖口,以及悄悄伸进包里的,握紧了诊断书的手。
我还想再挣扎一下,“今天是我的生日,陆南屿,你说过每个生日都陪我过的?”
“害。”陆南屿声音依旧轻松,宠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尖,“老婆大人你回头看看,我可是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废了我很大功夫呢。我一会就回来,只是依依非要吃我做的菜,我送完就回来陪你过生日!乖哈……”
“算了,你去吧。”
我终于脱力,把钥匙扔在玄关处,脱鞋进屋,没有再看他。
身后传来轻轻的关门声。
你猜猜他知不知道我已经生气了?他知道的吧,要不然为什么离开的时候一言不发?
但他还是走了。
我早知道的,陆南屿喜欢宋依依,他当初接近我就是为了宋依依。
至于他为什么最后选择和我在一起,订婚且马上要结婚,可能是被我数十年如一日的舔狗行径感动了吧。
呵……
我忍不住想起陆曦的话,带着嘲笑,“我要是个男生,我也被你感动得稀里哗啦,姜生生,你值点钱吧!”
我明白她的恨铁不成钢,但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曦曦,你知道吗?
我只是想找到一个可以在我和宋依依之间选择我的人,就算有些摇摆也没关系,只要……只要最后选择我就好……
可是我好像真的不讨人喜欢,这个人我还是留不住……
2
上腹突然传来一阵绞痛,我蹲下身把手按在肚子上。
鼻尖萦绕着饭菜的香味,我挣扎着撑死身体慢慢地挪到了餐桌旁。
桌子上的确全部是我爱吃的菜,精致又费功夫。
但看着菜色清淡的那几个盘子里都有被人挖走一块的痕迹。
我突然觉得有些恶心,没忍住跑到厕所大吐特吐,我肚子里根本没有东西,直到我流出生理性的眼泪吐出来的也只是一滩酸水罢了。
我洗了一把脸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餐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地上。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我浑身发抖。
但这还不够,当我看到电视机反射出的影子,我被自己吓到了。
这还是我吗?
形销骨立,脊背弯曲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疯狂又病态。
我随手拿起一个东西砸向了电视,然后又开始砸其他东西。
终于,我累了,我气喘吁吁地坐在狼藉的地上,我觉得我应该哭,但心里却只觉得麻木。
但还没等我歇够,刺耳的手机铃声就在脚边响起。
我拿起手机,联系人的名字跳出来——陈素珍。
我下意识地想把它随手扔出去,但心里却扔怀抱着羞耻的侥幸。
我接起电话,声音有几分委屈,“喂,妈……”
还没来得及说话,陈素珍女士的大嗓门就从听筒的另一边传过来,吓得我一个激灵,肚子瞬间更疼了。
我爸爸死的早,她孤身一人带着我们兄妹俩,后来还加上了一个宋依依,因此她自然是极其刚强也极其会吵架的。
小时候,楼上楼下的邻居常说,“陈素珍的嘴真的毒,像刀子一样。”
现在,这把刀被她拿起来,刀尖对准了她的亲生女儿。
“姜生!小陆怎么还没来?是不是你把他拖住了?我都不想说你,姜生,你是依依的妹妹她现在生病了,想让小陆陪,你有必要这么不依不饶的吗?就要看依依不好,你才开心是不是?”
“是啊。”我咽回了嘴边的话,毫不掩饰地将恶意托盘而出,我恶狠狠地,“陈素珍,你们都宝贝宋依依,但是我……我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你!”
我猜她一定是想要大骂我恶毒,但我已经抢先挂了电话。
抬头看了看时间,我家到医院的路程不过二十分钟,这才超了五分钟就急吼吼地打电话过来了,她还真把宋依依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重要呢。
不过也是,我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毕竟以前陆南屿总是随叫随到一分钟也没有迟到过。
3
医院里。
陈素珍刚放下电话,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手机里传来了被挂断的嘟嘟声,就像是一口气没出来,她的脸因为愤恨而涨得通红。
她还想打回去,却听到了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陈素珍知道自己被拉黑了,难免更气了。
姜生那个死丫头果然就是个白眼狼,还亲生女儿呢,却连依依一半的善良乖巧都没有学到,真是后悔生下她!
陈素珍恨恨地想着。
她转身,视线透过门上的玻璃落到了正坐在病床上的女孩身上,脸色顿时温柔下来。
病房里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对着陈素珍,正在小心翼翼地喂宋依依吃水果。
宋依依朝她遥遥一笑,撒娇一般地问:“妈,陆哥哥怎么还没来?是不是找不到来病房的路啦?妈妈你去接接他吧。”
“诶,好!”
陈素珍欢喜地应下,转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宋依依老早之前就改口管陈素珍叫妈了,还记得那天陈素珍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抱着宋依依心肝宝贝地叫,却在姜生进来的一刹那变了脸。
“说!你这么晚回来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去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了!”
而在这时宋依依就会拉住陈素珍的手。
“妈,别这样说,那些人都是生生的朋友。”
一句话,轻描淡写,好像在拉架,却直接给姜生判了刑。
果然,陈素珍一听,脸色更不好,冷哼一声就揽着宋依依进屋了。
临走时,宋依依还朝姜生递过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姜生当时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一言不发地捂着手腕上的纱布,孤零零地做饭餐桌旁,将上面的残羹冷饭狼狈地扫进肚子里。
4
陈素珍在电梯口看到了匆匆赶来的陆南屿,
她接过他手上的饭盒,话里带着埋怨。
当然,这埋怨是对着姜生的。
“姜生她也太不懂事了,自己的姐姐一点也不关心,反而还要拦着你。小陆啊,你得好好教教她。”
真是可笑,当妈自己教不好,反倒去让女儿的男朋友去教。
陈素珍还想要寻求陆南屿的赞同,但当她回头却看到陆南屿有些僵硬的脸色,还有眼神中轻微的惊讶。
他停下来脚步,小声提醒道:“陈姨,今天是生生生日。你……”
他想问,你知道吗?但又猜到答案大概率是否定,所以及时礼貌闭嘴。
陈素珍明显怔了怔,但随即她又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但气势却大不如前。
“一个生日而已,哪有她姐姐重要?她还有那么多生日,明年再过也是一样的。”
她还不知道,姜生已经没有明年了,胰腺癌晚期最多的只能活三到六个月,姜生放弃一切治疗,恐怕根本挺不了那么久。
病房里,姜晨不知道说了什么,和宋依依两个人笑作一团。
看到陆南屿进来,宋依依笑得更开心了,连忙招呼他过来坐。
但陆南屿看着她的笑容却忍不住想,等自己回去陪生生过生日,她肯定会比宋依依笑得还好看。
本来陆南屿看一眼就要走了,但宋依依拉住他的手,偏要他再待一会。
陆南屿看时间还早,也就同意了。
宋依依吃着陆南屿送过来的饭,不停地夸他厨艺好。
她还说,“妹妹每天都可以吃饭陆哥哥做的饭,太幸福了吧,真羡慕。”
这句话好像提醒了姜晨,他马上转头看向陆南屿,面色不善。
“姜生呢?依依生病也不知道来看看,真不知道她的家教都去哪了?没想到,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容不下依依!”
陆南屿还没来得及说话,宋依依抢先答道,“今天是生生的生日,她可能在家过生日呢吧?”
这话一出,姜晨和陈素珍齐齐一僵,面上浮出些许尴尬。
姜晨摸了摸鼻子,到底还是没说出姜生的生日没有宋依依生病重要这种话。
倒是陆南屿一下子站了起来,僵硬地撂下一句,“我先走了。”,然后转头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听宋依依笑着说出今天是姜生生日的这句话时,他突然没来由地感觉毛骨悚然。
同时心里突然产生了巨大的恐慌感,就好像他马上就要失去什么一样。
他必须立刻,马上见到姜生。
立刻!马上!
5
过了很久,我依旧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天早就黑透了。
我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半了,距离陆南屿离开家已经两个小时了。
显然,马上就回来的承诺,他再一次没有做到。
我拿出手机,按下烂熟于心的电话,然后拨了出去。
两秒钟之后,电话接通。
“喂。”
电话那头是慵懒又清冷的女声,光听声音就是个大美女那种。
“喂,曦曦。”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那麻木的泪腺在听到陆曦的声音后,竟然迅速地开始运作。
“怎么了?小没良心的,不和陆南屿过生日,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陆曦……”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连带着声音都开始抽噎。
“你在哪呢姜生生?”
对方的声线马上紧绷起来,我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慌乱的声音。
“他们又欺负你了是不是?你在哪我去接你!”
“家……呜呜呜……”,我开始暴风哭泣,同时叫着她的名字,“陆曦……呜呜呜……嗝……”
陆曦好像被我气笑了,但还是嘱咐我,“十分钟,马上到。还有……你别做傻事……”
“注意……注意……安全……”,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知道了,等着吧你。”
6
陆曦是我高中同桌,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坚定地站在我这边的人。
她是个学霸,家里有钱,高岭之花,人狠话不多。
我是个学渣,家里……,人菜话又多。
我和陆曦的友谊,起源于我的喋喋不休。
我知道,每天晚上放学回到家,家里的欢声笑语是属于陈素珍、姜晨和宋依依的,我插不进去,只能孤零零地待在角落里,像一片灯光照不到的阴影。
所以我格外珍惜在学校的时间,我要多说话,多笑笑,多开心,要不然我怕我会崩溃。
现在想想倒也佩服那时候的自己,还挺会自我调节的……
陆曦其实一开始也不太理我的,她永远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直到那天她冲进女厕所最里面的隔间里,把我从角落里拉出来,还帅气地给了那些人一人一个耳光。
她把我霸气地护在身后,说出了那句中二还有些羞耻的台词。
“姜生,以后我罩的!”
她长得好看,家里有钱,学习成绩好,老师喜欢,总之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陆曦都和我不一样,她不是那种她们可以肆意欺负的人。
事情过后,她把我拉回了教室里接了一杯热水放在我面前。
“她们为什么欺负你啊?”
“哈哈……”我干笑两声,像是在讲笑话一样满脸轻松地和她说:“她们说我在家欺负宋依依,要帮她报仇呢……你说好不好笑?”
我咧着嘴笑,笑着笑着眼泪就笑出来了。
她没哄我,只是用一张纸狠狠地擦上我的脸。然后在我还在呜呜挣扎的时候拽着我去了办公室。
7
解决校园霸凌的第一板斧——告老师。
我们班的班主任是个中年女人,她很严厉,班上的同学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夺命霸王花”。
老班和她的外号一样霸气,她查看了我身上的伤,也不算严重,有一些青紫和红痕。
她还查了监控,厕所门口,的确是那几个女生把我拥簇着进去的。
再加上陆曦的证词,老班叫来了宋依依班上的那几个小太妹,陆曦的手劲不小,她们的脸到现在还有点肿。
不过到底也是她们先欺负的我,就算是肿成猪头,也不妨碍她们要被通报批评。
宋依依也叫来了,因为领头的那个太妹说是宋依依说她在家里被我欺负,她们看在姐妹情分上才出手帮她想教训教训我。
宋依依看着班主任和其他老师严肃的脸很快就憋不住哭了出来。
她哭哭啼啼地跑过来拉住我的袖子,“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
“啪!”,她的手被陆曦打掉,陆曦抬着下巴点了点那群太妹,“话是她们说的,你要是不服可以和她们对对口供。说不定是她们想嫁祸你呢?”
宋依依怯怯地抬头对上太妹们凶狠的目光,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没说过之类的话。
但老师问她什么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抹眼泪。
最后老师还是给家长打了电话。
8
我妈一冲进办公室就扑过去把哭泣的宋依依抱进了怀里,一个劲地安慰着,浑然没有发现被陆曦牵着站在一旁脸色发白的我。
“妈……”
我叫了她一声,她回过头,似乎才发现我也在,看着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她似乎也后知后觉感到有点尴尬,于是放开了宋依依朝我看来。
“你又怎么了?”
我愕然又突然觉得疲惫,不愿意回答她的话,只是把头转向窗外。
“这孩子……”,我听到她有些许抱怨的声音。
“姜生妈妈……”
老师把事情的全部经过都告诉了她,她听完愣了愣,瞪着眼睛看向宋依依有些不敢相信。
宋依依被她的目光吓得瑟缩了一下,但还是跑过来拽住了她的衣角,声音带着哀求,又像是撒娇:“妈……”
陈素珍拍了拍她的手背,似是安慰。
老师的表情有些尴尬,她也没想到这事怎么从校园霸凌变成了家庭矛盾,而且看这个妈妈,态度好像也挺暧昧的。
她开口,“姜生妈妈,您看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那些欺负姜生的小兔崽子……”,陈素珍狠狠地瞪了那群太妹一眼,看她们都一副害怕的样子,她居高临下地开口,“当然是学校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让她们长长记性,以后出了社会也是一群街溜子!”
“那宋依依同学……”
那群欺负人的女生口径一致,加上宋依依的态度,老师不觉得她真的没有说过那些话。
说难听点,这次姜生被打,很大可能就是宋依依蹿络的。
看这个母亲似乎更偏爱这个养女,但为了我,老班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9
“害。”陈素珍女士摆摆手打断了老师的问题,“她们姐妹俩平时在家里有些矛盾,依依觉得委屈也很正常,老师放心,回家我会处理的。”
“妈!”
我的声音凄厉,绝望地看着她,她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真的欺负过宋依依吗?
“闭嘴!”,陈素珍女士瞪了我一眼。
然后她又开头宋依依说:“依依,姜生,快给老师道歉,说你们给老师添麻烦了。”
“我根本没有欺负过宋依依!”,我盯着她,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小狮子。
“要是你和依依好好相处,她能受委屈吗?能这么说你吗?”陈素珍女士提高了声音,她愤怒地命令我:“过来道歉!”
我一下子就泄力了,没有人能叫醒一位偏心的大人,就像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明知道我什么都没做过,但她还是认为,只要宋依依受了委屈,我什么都没做也是错的。
我突然有点想笑,因为实在是哭不出来了啊……
见梗着头不肯说话,陈素珍女士过来拽了我几下,看拽不动也就作罢,但还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好几眼。
宋依依倒是乖觉,给老师鞠躬道歉,说是自己不懂事麻烦老师了。
老师按了按太阳穴示意她可以走了。
但陈素珍女士以宋依依遇到了这种事心情不好为由直接帮她向他们班班主任请了半天假,说要带她回去调整心情。
那个班主任也是有些无语,但鉴于家长的要求,她还是签了请假条。
10
从始至终,我站在那里,就像一个没人要的孤儿。
直到陈素珍女士拉着她的手离开办公室,陆曦突然松开我的手腕冲了过去。
她的神情还是淡淡的,但我知道她生气了,为什么?
总不会是为我们谋不平吧……
“陈阿姨。”她挡在两人面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姜生才是您的亲生女儿吧。不过看起来,您好像更喜欢您旁边这位。不知道您的教育理念是怎样的。我只想知道,您觉得您配当一位母亲吗!”
陈素珍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问懵了一瞬。
但她素来是牙尖嘴利的。
于是她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小姑娘你又是谁啊?”
“我是姜生的朋友!”,她说的坚定,让我心里有些发颤。
“哦,原来是这样啊。”陈素珍低头俯视着陆曦,“我配不配做母亲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定是个没人教的野孩子!我也算你的长辈,你这么跟我说话,你爸妈怎么教的你?”
直到老师出来调解,拉住愤怒的陆曦,她们母女才绕过陆曦离开。
临走时陈素珍女士还不忘将愤怒的目光投向我。
“姜生,以后少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11
陆曦把我带回了她的公寓,我一进门就扑倒在沙发上开始躺尸。
陆曦脱下大衣挂在衣柜里,然后头也没回地问我:“姜生生,你这几天别回去了,我正好有一个房子空出来,你去那里住。或者你直接住在我这里。”
如前文所言,陆曦是富婆,除了家族企业的每年分红以外,这个位于市中心的小区,她足足有一栋楼。
“富婆饭饭~”,我无力地把手垂在沙发下面。
伴随着一声娇娇的猫叫,一个热乎乎的毛团子蹭上了我的手背。
“咦?”
我坐起身来,一把抱起了还在蹭我的巨型毛团子。
将近二十斤的海双布偶被我吓了一跳,绵绵地又叫了一声,似乎在抗议。
我凑过去亲了亲它粉嫩嫩的小鼻子。
“生生长这么大了?你还是个小男子汉呢,叫得那么娇,是不是想勾引妈妈啊?嘿嘿嘿……”
我把头埋在它的胸前猛吸了几口,它就像害羞似的,用软乎乎的肉垫轻轻地推我的头,但喉咙里却诚实地打起了小呼噜。
陆曦把一碗小馄饨放在我面前,声音冷漠,“早不是了。”
“什么?”
“噶了。”,陆曦比了一个手刀。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贱兮兮地用手掂了掂生生的小肚腩,“怪不得胖得这么快。”
生生咕噜也不打了,很人性化地瞪了我们一眼,然后自己跑到一旁玩球了。
我笑得更开心了,就连陆曦都被生生又肥腻又灵敏的身姿给逗笑了。
我喝了一口混沌汤,舒服地叹了口气,胃里散发出淡淡的暖意。
“曦曦,你的厨艺可真好~”,我凑过去试图讨好这位未来几天的房东大人。
她用食指推开我的额头,像是斥责又忍不住微笑。
“德行……,速冻的,喜欢的话冰箱里还有。”
我:……
“只要是你端过来的,我都爱吃。”
“切。”
吃完了馄饨,我想去刷碗,但被陆曦拦下了。
看着她严肃的表情,我又忍不住像上学时那样正襟危坐。
“说吧,怎么了到底?”
“第一。”,我竖起一根手指,“陆南屿又被宋依依叫走了,我不爽,今天是我生日耶,你说他们过分不过分?”
我一脸愤恨,但陆曦却出人意料的平静。
“不是因为这个。”,她神色淡淡,声音却更沉,“你到底怎么了,姜生生你跟我说实话。”
我失笑。
怎么办啊?
好怕她伤心。
可是不说的话,她肯定会生气。
陆曦脾气那么大,我真怕她以后都不会去给我烧纸,我要是想她怎么办?
况且就连她都不去给我烧纸的话,万一地府没有低保了怎么办啊?
12
我原本是不爱过生日的,因为宋依依的生日跟我的很近,每年陈素珍都安排我俩一起过,我心里膈应。
宋依依比我大一岁,之前几年陈素珍都会在生日蛋糕上先插上她的蜡烛,让她许愿。
完事之后把蜡烛拿下来,再插上我的。
看着奶油蛋糕上那几个像伤疤一样的小孔,我都会特别排斥,连带着生日也过得不情不愿。
陈素珍总是说我天生一副死人脸,连过生日都是一脸晦气。
直到有一年,宋依依许完愿后直接拿刀把蛋糕切开了。
她红着眼眶和我道歉。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已经被切开一半的生日的蛋糕。
默默地体会着那些属于我的东西,一点一点被人夺去的情绪。
我的生日蛋糕从布满瑕疵到现在完全不属于我。
看我不说话,宋依依哭得更大声了。
陈素珍抱着她安慰,“依依没事啊,就一个蛋糕而已。”
姜晨也搭腔,“就是啊,生生不会怪你的。”
他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也说两句。
我没如他所愿,只是冷漠地盯着抱在一起的陈素珍和宋依依。
宋依依似乎被我的眼神吓到了,开始往陈素珍怀里缩,边缩边小心翼翼地抽噎,“妈妈,妹妹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没有。她没生气,姜生……”,她这才抬头看向我,似乎也被我的眼神惊到了,她的声音猛然尖利起来,“姜生!你这么看依依干什么!”
我也在看你。
到这句话我没说出来,就是觉得没必要。
于是我收敛了神色,再次变得平静到有些麻木,“你们吃吧,生日快乐。”
每年都会许下的全家平安健康的愿望到这里就断掉了。
就像在之后我再也没有生日了。
我走后姜晨追了过来,他有些生气地拽住了我。
“姜生,你有意思吗?非得闹得谁都不开心是吗?依依是不小心的,你那么看她是什么意思?你都上高中了,还学不会大度吗?”
你看,姜生,依依,谁亲谁疏一听就知道。
“知道了。”
我淡淡地回应。
他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还愣了几秒,教训我的话不得不憋回去,让他憋红了脸。
他走到我身边,想要开口劝慰几句。
“你和依依在学校的事妈跟我说了,这件事是依依做的不对,妈也说她了。可是姜生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记恨她。依依她没了爸爸妈妈很可怜的,她身体也不太好,你就让着她点。”
“哦。”,我还是没什么反应。
他觉得我被他说动了,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过来僵硬地摸了摸我的头。
“我也快过生日了,到时候你和我一起过,让你先插蜡烛,许愿好不好?”
“行。”,我依旧是言简意赅。
姜晨以为他成功劝服了我,欢天喜地回去和她们一起切蛋糕了。
我则是下了楼,开始百无聊赖地到处闲逛。
逛着逛着就逛到了学校,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除了家和学校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我走进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任由黑暗将我一点一点吞噬。
等我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就看到黑暗的角落里沁出了些许鲜红的液体。
手腕传来剧痛,我害怕地想要站起来,但脑袋却忍不住越来越沉。
直到我听到了裁纸刀掉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是有人惊恐的呼喊声。
“姜生!姜生!你醒醒!”
我是在医院醒来的,一个医生进来问了我几个问题,一边在本子上勾勾画画着。
他离开后又过了良久,红着眼眶的陆曦走了进来。
她说:“姜生生,你生病了。”
我笑着摇头,告诉她,我身体很好,像感冒之类的小病,我挺几天就好了。
但她说我得了抑郁症。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哭着抱住我,问我如果不是她今天忘记把书带回家了,我要怎么办?
我说没事,还有别告诉我妈。
13
陈素珍他们还是知道了,我还是未成年,医生怎么可能不通知家长呢。
她嗫嚅地埋怨我为什么心里承受能力那么差。
却完全没有提到,当天我被陆曦送回家之后,她是如何挖苦我的,她说我这么晚回家是因为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混。
我没说话,只是将桌子上那些残羹冷炙一扫而空。
陆曦和医生都告诉我要好好吃饭。
可陈素珍,她没和我道歉。
从那之后,他们的确不再把我当透明人了。
只不过在我面前说话做事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自以为是在照顾我的情绪。
但我永远忘不掉,我在门外听到的欢声笑语在我开门的那一刹那彻底冷却的感觉。
而且只要我稍微出现一点表情变化宋依依就会哭。
她会怯怯地抓住陈素珍或者姜晨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他们是不是她又哪里做得不对惹我生气了。
每当这时陈素珍和姜晨都会用极为憋屈的眼神看我一眼,然后去安慰宋依依。
终于,姜晨爆发了,再宋依依再次哭泣的时候。
他皱着眉,极其不耐烦地问我:“姜生,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矫情了?我们每天要照顾你的情绪,真的很累,只要你一出现我们连话都不敢说了,算我求你,你能不能别逼我们了。还有,能不能不仗着生病就欺负依依啊?她是你姐姐!”
我震惊地看着他,然后他又会光速后悔来和我道歉。
而我只是问他:“我哪里欺负宋依依了?”
为什么都觉得我欺负她?
姜晨无力地辩解着,“依依本来就比较敏感,你知道的,她爸妈……你就让着点她,有什么事冲我和妈来好吗?”
我冷笑。
“要是我爸妈,我哥也死了就好了。那我也成孤儿了,到时候就该别人让着我了。”
姜晨满脸震惊,“姜生,你……你咒我和妈,你……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我:“理我远点姜晨。我想吐。”
姜晨面色难看,冷哼一声带着宋依依走了,宋依依趁他不注意回头朝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我权当做没看见,眼皮都没抬一下。
14
不过这还都只算是小事,我和姜晨的关系真正破裂是在他生日那天。
那天他按照约定在生日蛋糕上插上了属于我年纪的生日蜡烛,并和陈素珍和宋依依说:“上次姜生没有过到生日,这次让她和我一起过,她先许愿。”
陈素珍点点头,但宋依依似乎不太开心,往日里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反倒是有些怨毒地看着我。
我闭着眼睛许愿。
希望陆曦天天开心,一生顺遂平安。
我还是没改掉依赖别人的毛病,只不过这个人从我的家人变成的陆曦。
当时一无所有的我,只能希望她不会像陈素珍和姜晨一样抛下我。
后来证明,她也的确没有让我失望。
许完愿后,我不顾姜晨想要再插上两根蜡烛的动作,直接将蛋糕劈开来。
“生生,你这是在干什么?”
宋依依站了起来,她好像被吓了一跳,但紧接着她开始指责我。
“哥哥好心让你和他一起过生日,你怎么能这样做?”
我毫无诚意地道歉,“对不起啊。”
我带着恶意和狡黠看向姜晨,“哥,你不会怪我吧?”
随着我的问题,几个月以来被大家苦心孤诣粉饰着的和谐在这一刻应声破碎。
我也终于清楚地感觉到了,我……真的有病。
姜晨的胸膛起伏着,他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这相似的一幕,是我在报复他。
“姜生!”,他愤怒地叫着我的名字。
他不是因为生日蛋糕被窝破坏而恼怒,而是因为我脸上,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挑衅。
“怎么了?”,我摊了摊手,“姜晨,你有意思吗?非得闹得谁都不开心吗?你都上高三了,还学不会大度吗?”
两个月之前的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你给我滚!”
这次是陈素珍,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却发现她眼眶里蓄着泪。
她哭什么?我奇怪。
她颤抖着手指着我的鼻子,“是你!是你存心不让我们安生!你想仗着生病就拿捏我们?我告诉你,你做梦!你真是有病!你真是有病姜生!我怎么会生下你!”
她句句控诉,我却没什么感觉。
但她有一点说对了,我真有病,而且她不生我,我挺愿意的。
我宁愿从来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决定听她的,滚。
于是我抬手掀翻桌子上的蛋糕,和两个月前一样转身离开。
“你们吃吧,生日快乐。”
这次,没有人再追出来。
我甩上门,隔绝了陈素珍女士尖利的哭声,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15
“喏,你保证啊,看完不准哭,也不准骂我!”
我将那张被揉皱了一个角的确诊证明递给她,然后趁她分神之际,端起碗就跑去了厨房。
我没开灯,借着客厅的光线我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水声足够遮过周遭的全部声音。
我一边哼歌一边洗碗,余光看到沙发上的陆曦痛苦地捂住了脸,我的视线有些模糊。
鼻腔突然涌出温热的液体,我想要抬手去抹,但手上一滑,手里的碗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可惜了,这还是我的御用餐具呢。
“怎么了!”
陆曦一下子冲过来拉开了厨房门,我夺门而出,飞快地跑进卫生间去清理脸上,身上的鼻血。
直到我鼻子里堵着两坨卫生纸出来,被陆曦堵了个正着。
她的眼眶红得吓人,质问我的声音下意识地放轻,“姜生生,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得这种病啊?”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我抬手用大拇指替她擦泪,柔声道:“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
生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去玩球了,而是跟在我和陆曦脚边,一声一声哀婉地叫着。
16
生生之前其实不叫生生,它是我花大价钱从宠物店买来的,那时它叫花生来着,是我的好大儿。
它长相高贵,性格粘人,那段时间我朋友圈里十条有八条都是和它的合照。
我很贪恋它给的陪伴,每当我下班回家,这个白毛团子都会卧进我怀里,咕噜咕噜地朝我翻着肚皮,那是我人生少有的快乐时光了。
当时我还没和陆南屿同居,那天公司临时加班,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帮我去喂个猫。
等我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他和宋依依坐在我家楼下的长椅上,宋依依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我注意到宋依依手上拿着一根粉红色的牵引绳,那是我平时用来遛花生的,但我并不记得有拜托陆南屿遛猫啊。
果然,我定睛一看,牵引绳的另一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宋依依看到我来了,慌乱地从陆南屿肩上把头挪开,“姐姐,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
她言辞急切,但我却没有看她,只是问陆南屿,“花生呢?”
“它不就在……”
三个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地上的粉色脖圈上,然而那里空无一物,根本就没有什么猫!
“它……它刚才还在这呢!”,陆南屿也急了,有些语无伦次。
花生对我有多重要,他心里知道的呀!
“对不起啊,生生。”,宋依依满脸歉意地搓着衣角,“对不起啊,我和陆哥哥一起来喂猫,我看它蔫蔫的,就想着带它出来散散步,我没想到……”
但我已经听不到她说的了,我的耳朵里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像疯子一样,我猛然扑进附近的灌木丛里,任由树枝在我的身上划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口。
我手脚并用地扒开树枝和树叶,嘴里机械般地喊着它的名字。
“花生!花生你在哪?妈妈在这呢!你快出来!”
陆南屿想要来拉我,却被我大力甩开,他的手背被树枝划出了一个大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宋依依好像被吓呆了,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
等我再次醒来,人已经在医院了,陆南屿正坐在病床边,他闭着眼睛,包着纱布的手正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我冷冷地甩开他,他被惊醒,看到我,惊喜的表情和看到我下班回家的花生如出一辙。
而我只能感觉到痛恨这一种情绪。
“生生,你醒了!”
我眼里盛满了冰渣,“花生呢?”
他顿时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生生,我没找到它。”
“为什么要带宋依依去我家,为什么要让她遛花生,为什么你们两个成年人看不住一只猫?啊?”
我讥讽地笑出声,“也对,你们光顾着谈情说爱了,哪里愿意管花生的死活呢?陆南屿,刺激吧,和自己女朋友的姐姐……”
“不是的……不是的,生生不是这样的……是她,她说让我送她回家……她……”
他痛苦地摇头,神情哀伤又愧疚得让人心疼。
我从床头的镜子里我看到自己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都是细碎的伤口,个别地方还被贴上了纱布。
陆南屿来拉我,“生生你要去哪?医生说你还不能离开!”
“滚开”,我冷冷地躲过他的手,穿上大衣,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如果花生真的找不到了,我让你和宋依依偿命!”
最后花生还是找到了,它缩在十五楼的一个角落里,被一个小姑娘发现发到了业主群里。
我家住在十八楼,很难想象在发现陌生人把它从家里带走之后,它是多么努力才挣脱了牵引绳,然后一路爬上了十五楼。
花生看到我时,先是警惕地后退了两步,待我走近把它抱起来,任由着它在我身上一顿猛嗅。
它才状似不满地叫了几声,似乎是在责怪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然后趴在我的怀里打起了呼噜。
17
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就和陆南屿提出了分手。
他不同意,甚至还给陈素珍和姜晨打电话让他们劝劝我。
不过他们给我打电话也不全是为了陆南屿。
花生找到之后,我找到宋依依的公司,当着全公司员工的面,扇了她好几个巴掌。
姜晨给我打电话时声音无奈又厌恶。
“姜生你至于吗?为了一个畜生打依依,她可是你姐姐!现在又要和南屿闹分手,你真够了!”
我冷哼一声。
“不好意思哈,我没有姐姐,你认宋依依是你妹妹,你宝贝,你老婆,你妈我都没问题,少他妈扯上我!”
说完,直接挂断拉黑一条龙。
陈素珍就不一样了,她直接杀来我家,给了我两巴掌。
“姜生,你敢打依依?”
“就打了,怎么着吧……”,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疯了!你真疯了!”,陈素珍颤抖着手指着我,“你这个疯样子,小陆不嫌弃你你就感恩戴德吧,还要和人家分手?”
“我告诉你姜生,我死后那些财产一分都没有你的,你就自生自灭吧!”
她站在阳台的窗户前,颐指气使地看着我。
“你要是非要和小陆分手,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好。”
我笑了,发自内心的被气笑了,因为太烂了!我的家人们都太烂了!
“对了。”,她从危险的地方离开,却不知道适可而止,“你那个猫呢?依依挺喜欢,你这么疯怎么养猫?不如你就把它送给依依,依依会照顾好她的。”
我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扔到她面前,意思就是:要么死,要么滚。
陈素珍被我的眼神吓坏了,骂骂咧咧两句然后就走了。
她离开之后,我带着花生去找了陆曦,要把花生托付给她。
陆曦还以为我在托孤呢,死活都不肯答应。
我只能笑着和她解释说怕宋依依哪天偷偷溜进我家把花生偷走。
她这才同意让花生在她家住一阵子。
我还把花生的名字改成了生生。
陆曦更慌了,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姜生生你不会要干傻事吧?”
我回她,“就当是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了,这不好吗?”
陆曦抿着唇不说话,但我最后还是死皮赖脸地把生生留在了她家。
然后在回家的路上从路边的绿化带里捡了一个野猫的尸体,装进保鲜盒,找跑腿送去了宋依依家里。
她看到之后什么表情我不知道,总之陈素珍给我打电话骂得挺脏的。
18
陆曦直到两天后才接受了我快死了的这个事实。
虽然她一直试图打晕我把我送进医院,但奈何我眼泪汪汪地和她说:
“曦曦,我想美美的死嘛,好不好嘛?”
她妥协了,不过也是,胰腺癌晚期再怎么治疗作用也不大,还不如让我开开心心地过完最后的日子。
于是她在第三天的时候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塞进了车里。
“干嘛啊?”,我疑惑。
“去旅游啊,自驾游,怎么样?你不是一直想去草原看看吗?”
“好耶!”
我快乐拍手,气氛一下子欢快起来,如果我没有突然流鼻血的话。
陆曦老家是内蒙古的,家里有几十万只牛和羊。
我一直都想见一见那辽阔的草原,尝一尝当地的牛和羊。
期间陆南屿给我发了很多信息,打了很多很多电话,但我都没回,后来也是直接屏蔽了他。
直到他问我,“月底我们就要拍婚纱照了,生生我会等你!”
在这条消息下面,我回了一个“好。”
又同时和陆曦说,我月底之前要回去。
她撇了撇嘴,“你还不打算跟他断吗?”
“断!”,我点头,“怎么不断?这回就是要和他彻底断了。”
“算你还有救!”,她用手指推了推我的额头。
“好了好了,你快出去吧,我可要吃你亲手做的手把羊肉。”
“诶诶诶……”
陆曦被我推了出去,临走时她拢了拢身上棉袍,叮嘱我,“你快点哈?”
在草原待了小半个月,她的肤色泛出了些健康的光泽,比起之前的清冷,现在还多了几分英气。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啰嗦。”
我刷地合上了蒙古包的帐帘,回过身的那一刻嘴角不受控制地有鲜血流出。
我跑到水槽边打开水龙头,“哇”地一声呕出一大口血。
我狼狈地擦了擦眼角生理性的泪水,同时心里又有几分庆幸。
幸亏现在的我还没到更难看的时候……
“喵~”
帐帘处探出一个毛绒绒的猫猫头,生生就站在那里看着我,似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担心的喵喵直叫。
我把自己清理干净,然后把它抱在了怀里。
额头贴着它的额头,我一只手捏了捏它的肉垫,动作像是在拉钩。
“生生乖,我们不告诉干妈。”
“喵?”
“谁是最乖最可爱的小猫咪啊?”
“喵。”
19
九月二十三号。
我和陆曦踏上了回家的路。
我打开车窗和大草原依依惜别,陆曦抿着唇,有些嫌弃道:
“姜生生,你现在好像一只坐车兜风的狗啊。”
我不理她,草原上的风吹着我的头发,我不知道应该庆幸自己还有头发,还是应该遗憾自己可能再也吹不到这样的风了。
我回过身,看着陆曦紧抿的嘴唇,在庆幸和遗憾中选择了犯剑。
“我就是姐姐的狗~”
“……,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个狗逼……”
我:……
Ok,fine,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陆曦一把拉住佯装要跳车的我,哄道:“好啦,你如果喜欢这里,回去和陆南屿那斯退婚之后咱们还可以再来嘛。”
“好。”
我点头,但知道这次的再见就是这一生的诀别。
我……可能来不了了。
还想尽我最后一点努力,“等我死了,你把我骨灰扬这来呗。”
“闭嘴!开车呢!”
“切……”
“如果……,我怕你妈和你哥他们跟我拼命啊。”
“放心吧。”
他们没机会的,出生的时候我无法选择降生在这个家庭里,但死后我会告诉风,别把我的骨灰吹到他们面前,我嫌晦气!
……
九月二十六号。
我独自出门办了点事。
……
九月二十八号。
我偷了陆曦的安眠泡腾片偷偷放进了她的牛奶里,问就是奶牛生气了,我看着她喝了下去,然后死皮赖脸地钻进了她的被窝。
曦曦身材真不错嘻嘻,我这下可是要认真考虑下辈子做姐姐的狗了……
……
九月二十九号。
我早早起床,从猫窝里拽出睡眼惺忪的生生狠狠地从头吸到尾。
生生半阖着眼皮,小呼噜打得震天响,小爪子也在无意识地踩奶。
直到我放开它,它才勉强挣开眼睛,娇娇地“喵”了一声。
我穿上外套,回头朝它挥了挥手。
“再见。”
……
20
我早早就到了拍摄婚纱的场地,却没想到陆南屿竟然到得更早。
看见我下车,他满脸惊喜地迎了上来。
在我避开他的手之后,他近乎哀求地攥着我的衣摆。
“生生,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抛下你去医院。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知道的,我只爱你。我不会再让别人破坏我们的幸福了。我这就删了宋依依,拉黑她的号码!”
他说的脸自己都要感动了,但我却依然无动于衷。
“你有没有告诉宋依依我们今天要拍婚纱照?”
“我没有!”,他差点指天发誓。
没关系我有就好……
“生生……”,他眼眶微红,像是还想对我说些什么。
然而,这时有婚庆公司的人找了过来。
“两位,要不要先化个妆?一会摄影师就到了。”
陆南屿立刻收敛了情绪,理了理身上的西装。
“生生别闹了,我们先去化妆好不好?”
他身段放得很低,但我却摇了摇头。
“我不想化妆,我想素颜出镜可以吗?”
主要是没那个必要。
“这……”
工作人员有些犹豫,他还没见过有哪个新娘在拍婚纱照的时候不一样自己美美的,反而要求素颜出境的。
他将目光投向陆南屿,陆南屿当然是表示我想怎么样都好,他都陪着我。
见此,那个工作人员也不说什么了。
很快,摄影师来了,我也换上婚纱开始拍照。
只是陆南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频频看向手机眉头皱得死死的,对上我询问的目光,他又会故作轻松地摇头笑笑。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新郎和新娘再往一起靠靠……诶……对对对,就这样,保持住!”
然而还没等摄影师按下快门,陆南屿就放开了我的肩膀,一张俊脸黑得吓人,死死地盯着公园对面的商场。
商场下面已经聚集很多人了,而商场楼顶可以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正站在天台的边缘,跃跃欲试。
有一个工作人员跑来,将一直在震动的手机递给我。
我接通,听筒里传来陈素珍的大嗓门。
“姜生,你快给我过来,就在你们拍婚纱照的公园对面那个商场,依依要跳楼,你快带着小陆过来,依依要见小陆!马上过来!如果依依出了事我饶不了你!”
“她会跳吗?她敢吗?”,我的声音仿佛结了冰。
“姜生!你说什么风凉话呢?”,陈素珍的声音更加尖利。
姜晨抢过手机。
“依依说小陆不来她就跳下去!姜生别赌气!我知道你不是那么恶毒的人,你快带着小陆过来。依依不会和你抢男朋友的!”
“那她现在在干嘛?”
“姜生!要是依依出了事,我就和她一起跳下去,到时候你就是害死你妈的罪人!你等着被唾沫淹死吧!”,陈素珍把手机抢回来。
“你为什么对宋依依这么好?因为她是你初恋和小姨的女儿吗?妈,你真善良。”
我由衷地夸赞道。
对面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
我一抬头,陆南屿正盯着我看。
“生生……”,他搓了搓手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去吧。”,我的声音很轻。
他先是向前跑了几步,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回来抓我手。
我避开了,然后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商场楼下,消防员正在给气垫充气,我抬头看看了,十层的高度,这种东西应该已经没用了吧。
我们被放了进去。
天台上,宋依依正坐在护栏外面,哭得梨花带雨。
陈素珍和姜晨站在两米开外,两个阵营就像是被法海强行分开的许仙和白娘子,看起来颇具戏剧性。
21
看到我上来,陈素珍一个箭步冲上来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想要去挡,但我的身体早就被病痛掏空,因此她一个耳光就把我掼到了地上。
陆南屿立刻冲上来把我扶了起来。
陈素珍似乎也没想到我会突然摔倒,表情一时间像是被碰了瓷一样有些无措。
陆南屿把我挡在身后,“阿姨,有什么事您冲我来,别伤到生生!”
陈素珍被他吼得退了一步,“我……”
“陆哥哥……南屿……”,宋依依凄婉地喊着陆南屿的名字,哀怨的美眸里翻涌着复杂的神色。
她的目光在我和陆南屿之间转了一圈,然后明知故问道:“南屿,妹妹……你们要结婚了吗?”
“当然。”,我嘲讽地勾勾唇,“要不然你也不会用这一招啊。”
“你……”,宋依依的表情出现了龟裂的迹象,我敏锐地察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气急败坏,然后好心情地勾了勾唇叫。
“生生,你够了!”,陆南屿回头警告似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悄悄地软下声音,“生生,你别刺激她了。”
“依依,你让我过来,我来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告诉我。”
陆南屿尝试和宋依依交涉。
“我想让你们取消婚约!”,宋依依也不绕圈子。
“然后娶你是吗?”,我挑了挑眉。
“没错。”,宋依依也不装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南屿。
“这不可能!”
出人意料的是,陆南屿竟然果断地拒绝了。
“小陆。”,陈素珍拉着陆南屿的袖子作势就要跪下,“求求你,你就先答应她,就当是阿姨求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没看我。
“生生。”,姜晨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似乎想让我劝劝陆南屿,“依依的命最要紧。”
我厌恶地躲开他的触碰,成功收获了姜晨受伤的目光。
宋依依见状笑了,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她抹了一下眼角笑出的泪水,讥讽地看着陆南屿,“陆南屿,你不会真喜欢上她了吧?不是说好的,骗她对你死心塌地,然后就把她甩了吗?我还答应你,事成之后和你在一起呢,你忘了?”
我看向陆南屿,他的脸苍白如纸。
我挪开目光,并没有兴趣听他的辩解。
突然,宋依依好像来了兴趣,她松开了一只抓着护栏的手。
“依依!”
在众人或惊恐或担忧的目光中,她朝我勾了勾手指。
“我只让姜生过来。”
陈素珍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惊讶地看着她,她如果耳朵没问题的话应该听到宋依依刚才的话了吧。
“生生,你去劝劝她。”,她不敢看我,“人命大过天啊。”
“好。”
22
我朝着宋依依的方向走去,陆南屿和姜晨都叫了我的名字,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过来拦住我。
宋依依摸着下巴,像是思考什么有趣的事情。
“哎呀,天台的风太大了,生生穿着婚纱应该很不舒服吧,不如你把婚纱脱掉吧,怎么样?”
我回头看向众人,他们全都避开了我的目光。
“好。”
我开始拉拉链,洁白的婚纱仿佛天使的羽毛一般一点一点地脱离了我的身体。
婚纱里面我穿了一条牛仔短裤,不过上身就只剩下胸贴了,几乎是一个完全走光的状态。
宋依依见状笑得更开心了。
温热的东西贴上我的后背,是陆南屿把自己的西装给了我。
我朝他笑笑然后把扣子扣上。
他不敢看我,陈素珍和姜晨也是。
宋依依很不爽地切了一声,但还是没有阻止。
我离她越来越近。
“好了,你可以停下了。”
宋依依这么说着,但我没听她的,我轻轻翻过护栏,站在了和她相差无几的位置上。
“生生!”,陆南屿慌了。
“姜生!”,陈素珍和姜晨也开始惊恐地叫我的名字。
陈素珍的表情和刚才不同,她瘫坐到地上,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被人勾了魂,半晌她流出眼泪,“生生,你过来,你别吓我……你别吓妈妈……”
“姜生,你快下来!”,姜晨红着眼眶,焦急地原地踱步,像热锅上的蚂蚁。
“生生……生生……”,陆南屿叫着我的名字,“你下来,我们马上就结婚好不好?我不管她了,我不管她了,你别吓我!”
我轻蔑一笑,呵呵,谁要和你结婚啊崽种!
“咳咳。”,但喉咙里突如其来传来一阵痒意,我下意识拿手去捂,手心里是黏糊糊的红色血污。
“生……生生,你怎么了?”,三人俱是惊恐地瞪向我。
我把手上的血随意地抹在白色的西装上,龇着红彤彤的牙齿朝他们笑。
“胰腺癌呦~,我的二十五岁生日礼物,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陆南屿呆愣地跪在地上,他似乎响起了什么,捂着耳朵,喉咙里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
陈素珍和姜晨也是满脸的不敢相信,他们朝我伸出手,一个劲地劝我下来,说不管什么事我们一家人都可以一起解决。
笑死!
我还哪有什么家人?
我用布满血污的右手比了一个枪的手势。
枪口依次对准陈素珍、姜晨还有陆南屿。
“再见!”,我粲然一笑,“我恶心的家人,还有……前男友……”
我松开另一只手,展开双臂,双腿一蹬,像一只断翅的蝴蝶一样跌入风的怀抱。
随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我听见他们正在凄厉地喊着我的名字。
被吓到差点松手的宋依依被陆南屿拉住了,但他的另一只手却落空了,连我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摸到。
我笑了,我也不指望跳楼不疼了,只希望能死得快一点,然后闭上眼睛彻底失去了意识。
番外
1
陆曦睁开眼睛,客厅里传来生生的呼噜声,她伸出手去摸了摸身旁的被窝。
已经冷掉了……
关门声响起,她听到了那声刻意压低声音的“再见”,尾音有点发颤。
陆曦吸了吸鼻子,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谁会相信牛奶冒泡是因为奶牛生气了啊?摔!
窒息感越来越重,光滑的真丝被罩里已经被眼泪晕出了一片湿漉漉的质感。
她抹了把脸爬出被窝,从玄关处抱起了喵喵直叫的生生。
肥嘟嘟的布偶猫,挣扎着想要去继续挠门,但在触及到陆曦无力又悲伤的眼神之后,又神奇地安静下来,任由干妈把湿漉漉的脸埋进它厚实的围脖。
陆曦抱着安静下来的生生静静地坐在床上,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膛,她仿佛一座没有灵魂的雕塑。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响起。
“喂,您好,是陆曦女士吗?我是姜生的律师。根据姜女士的遗嘱,她的尸体交由您处理,您方便过来一下吗?地点在XX医院的太平间……”
“好……我知道了……”
陆曦的声音很镇定,只有喉咙的深处隐隐有着一些不知情绪的哑意。
她放下生生拍了拍它的小猫头,“干妈要去看妈妈了,你在家乖乖的。”
“喵……”
生生的叫声有些低,陆曦知道它并不满意这样的安排。
想了想,她还是抱起生生出了门。
2
太平间外的走廊上,情况十分混乱。
张律师抱着文件袋,被一队保镖护在身后。
而陈素珍正抓着一个保镖又抓又挠,姜晨死命地抱着她的腰,想要阻止母亲在太平间门口大吵大闹。
宋依依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神游天外,想想死在自己面前的姜生,她的身体有些发抖。
陆南屿站在一旁低着头,沉默地捏着摩挲着指尖。
明明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可以抓住她……
张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说出口的话如同三九天凛冽的寒风。
“陈女士、姜先生,相信当事人的遗嘱您已经看过,确认过了。你们无权接近当事人的尸体,更没有权利对尸体进行收殓等处置。”
“你胡说!”
陈素珍披头散发,浑身透露着狼狈的气息,女儿刚刚死在自己面前,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声称是姜生律师的男人告知,她没有权利处理自己女儿的尸体,这种事情,陈素珍完全无法接受。
“不可能!她是我的女儿,她怎么会立这样的遗嘱?一定是你在骗我!一定是你在骗我!你把我女儿还回来……呜呜呜……把她还回来……”
陈素珍呜咽出声,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姜生是她唯一的女儿,是她的命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姜生的性格变得越来越阴郁,因此她的目光就免不了被身世凄惨人又乐观善良的宋依依吸引。
陈素珍实在想不通姜生为什么会选择跳楼,她知道姜生又抑郁症,但从来她只是以为姜生脾气怪了点,但怎么也不应该自杀啊!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一定要去死呢?
这是把她的心放在油里煎啊!
她是对宋依依更偏爱一点,那是因为她欠宋依依的,欠他们一家的!
但姜生,她可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陈素珍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随着姜生一起从十楼一跃而下,摔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要不然怎么会这样疼?
姜晨还在一旁试图和律师沟通,他努力地平复心情。
“张律师,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们是生生的家人,我是她哥,她怎么会不让我们碰她的遗体呢?这怎么可能?”
张律师看着他,摇了摇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沉默半晌还是道:“抱歉,姜先生。”
“嘭!”
姜晨无力地转身,一拳砸在了走廊的墙上,雪白的墙面被染上一丝鲜红。
3
“正因为你们是她的家人,你们才更没有资格碰她!”
伴随着高跟鞋的“哒哒”声,陆曦冷冽的声音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张律师如蒙大赦,“陆小姐,您来了,您快过来。”
“陆曦?怎么是你?”
姜晨疑惑地眯了眯眼睛。
陆曦冷哼一声没有搭话。
张律师拿出姜生的遗嘱,“陆曦女士就是我们当事人全部遗产的继承人,包括她死后的尸体,当事人也全部交由陆女士处理。”
陆曦拍了拍手,两个殡仪馆的搬尸工走进了太平间,抬出了姜生的尸体。
“不行!不行!”,陈素珍摇摇晃晃地跪倒在陆曦面前,死死抓住她的衣摆,“你……你要带生生去哪?你要带我女儿去哪?小陆我求求你了,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什么遗产我们都可给你,只求你不要把我女儿带走……阿姨求求你!”
宋依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扑了过来,抓住陆曦的另一侧衣角。
怀里的生生愤怒地朝着两人哈气,嘴巴迅速的张合,可想而知骂的是有多脏。
“陆小姐,求求你答应妈吧,别把生生带走,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素珍大力推倒在一旁。
“你别叫我妈!”,陈素珍声音尖利,“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们生生也不会跳下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宋依依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怨恨地看着陈素珍的背影。
陆曦将这一切全都收入眼底,她冷笑一声,睥睨地盯着陈素珍。
可想而知,如果今天死的不是姜生而是宋依依,只怕姜生也要遭遇陈素珍相同的对待。
不,说不定,陈素珍的态度还会更加恶劣。
“陈阿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生生可是被您亲口逼死的。您不是说宋依依如果出事了你不会放过她的吗?这下正好,您得偿所愿了,恭喜啊……”
来这的路上,律师已经和她说了姜生跳楼的全部经过,陆曦听得心痛如绞,恨不得给这些人一人一脚把他们全部从十楼踹下去。
现在还有脸来求自己,陆曦的表情愈发讥讽。
如果不是考虑到陈素珍年龄大了,她真想给她一个大逼兜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陆曦转身欲走,却又被人挡住了去路,看着面前一左一右仿佛两尊门神的姜晨和陆南屿,陆曦的愤怒差一点就要冲破脑壳。
“小曦。”,陆南屿哀求地看着她,“你是生生最好的朋友,你肯定知道她怎么了?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轻生啊!”
“好端端的?”,陆曦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直接被他气笑了。
“你知道姜生生有抑郁症吧?”
“知……知道……”,陆南屿回答得支支吾吾,“可是她也一直没……”
“你想说她没怎么样是吧?”,陆曦打断他,“所以宋依依哭闹两声,再闹个自杀啥的,你们就觉得她多可怜啊,全世界都要围着她转。至于姜生……反正这么多年也没怎么样嘛,她又没要死要活的……”
“所以你可以在她生日的时候抛下她去找宋依依。所以你们可以站在宋依依那边肆无忌惮地欺负姜生,是吗?”
“我……”,陆南屿愧疚地低下头。
“可是……依依那个时候的确状态不好……”,姜晨还在狡辩。
“啪!”
姜晨的头被扇得偏向了一边,陆曦的指甲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哦,你们知道她有抑郁症。那癌症呢?”
“胰腺癌!”,陆曦一字一顿,“她本来就要死了。在宋依依还在撒泼打滚获得你们的关注的时候……姜生生她……已经要死了啊……”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面对陆曦灼灼的目光,他们一个一个都别过头去。
“她只是想死得没那么疼……你们放过她吧。”
陆曦的声音又变得很轻,但落在三人耳朵里却仿佛有千斤重。
陈素珍喃喃地叫了一声姜生的名字,然后好像是受到了刺激,白眼一翻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陆曦打算离开了,恍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回过身走到陆南屿面前,一个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
“对了,还把你给忘了。”
陆南屿似乎忘了呼吸,出了脸也被扇歪了之外,现在的他比之前的陆曦还要更像一座雕塑。
至于宋依依,生生从陆曦的怀里一下子跳了出来,跳到宋依依身上,在把她坠得一个趔趄的同时,伸出爪子就是一顿乱抓。
等到宋依依尖叫着想要去抓它的时候,它又轻飘飘地跳回了陆曦怀里。
陆曦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摔在了宋依依的脸上。
“医药费,不用找了。”
4
陆曦抱着姜生的骨灰盒出发去草原的那天,陈素珍大哭着拦在车前,声称想要离开除非从她尸体上压过去。
陆曦挑挑眉,打火、挂挡、踩油门一气呵成。
幸亏姜晨及时扑上去把陈素珍拉下来,要不然她怕是真的要美梦成真了。
到了草原上,陆曦选了一个有风的天气,带着姜生的骨灰盒出了帐篷。
两只猎犬跟在她身后,朝不远处的陈素珍、姜晨还有陆南屿他们威胁地低吼,让他们不敢靠近。
今天风很大,轻飘飘的骨灰一下子就消散在风里。
陆曦一把一把地将骨灰扬到天上,看着不远处追着风又跑又跳的三个人,只觉得滑稽得想笑。
姜生生不会让他们抓住的。
5
江家的客厅里,陆曦坐在椅子上,对面是姜家的一大家子,还有陆南屿。
陆曦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个录音笔递了过去。
“这是姜生说要给你们的。是她的遗言,拿去吧。”
陈素珍如获至宝地接过,并当着所有人的面播放出了姜生生前存在里面的录音。
“妈。”
姜生的声音一如生前,陈素珍听闻瞬间泣不成声,就好像她的生生还活着一样。
“妈,我快死了。我挺高兴的,活着挺没意思的,我猜你也高兴,毕竟我死了,就没有人在你们一大家子面前碍眼了。您,宋依依,还有我哥,多么和美的一家人啊!”
陈素珍把脸埋进掌心痛苦地呢喃着,“不是的,生生,不是这样的”
姜晨也满脸愧色地闭上了眼睛。
“妈,我一直认为您不是个好妈妈,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对小姨来说您是一个好姐姐,对小姨夫来说您也是一个称职的初恋情人不是吗?”
“您为什么对宋依依那么好?您是觉得自己欠她的?当初爸爸去世,小姨夫想要过来安慰你,但被小姨阻止,两个人在车上争吵才会不慎发生车祸。”
在场所有人都听的目瞪口呆。
陈素珍已经忘了反应,她从来没想过姜生竟然会知道这些事情,她满脸慌乱,想要去关录音笔,却被姜晨横插一脚拦住了。
他的脸黑黑的,声音微沉,没有看陈素珍一眼,只是说:“妈,听下去。”
录音笔里,姜生如同恶鬼般的声音还在继续。
“妈,你肯定愧疚死了吧。所以你把宋依依接回我们家,对她比对自己亲生女儿还要好。”
“你自虐一般地看我这个亲生女儿和得惨不忍睹,就是想填补自己的愧疚。”
“你默认陆南屿和宋依依之间见不得光的关系,就想让我像我小姨一样痛苦是吗?或者你觉得我是你亲生的受点委屈也无所谓?”
“你觉得这就算你向小姨赎罪了是吗?”
“真可笑!”
“妈……”,姜晨捏着手里的录音笔,声音无比艰难,“生生她……说的是真的吗?”
“不……”,陈素珍满脸苍白。
“是真的。”,一直在一旁心不在焉玩手机的宋依依突然搭话。
她突然直视陈素珍和姜晨二人,一副我不装了,我摊牌了的表情。
“你。”,她抬手指向陈素珍,“你破坏我家庭,害死了我爸妈,以为假惺惺地对我好我就会原谅你吗?”
“你以为我讨厌姜生,故意和她作对?”
“其实你错了。相反我很可怜她,甚至会想自己有的时候会不会太过分了。不过看看你们两个,她的亲妈和亲哥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也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心慈手软的了。”
“怎么样?失去至亲的感觉不错吧。你觉不觉得,我,陆南屿还有姜生的关系很眼熟啊。”
“姐姐,视姐姐为初恋白月光的男人,还有男人现在的爱人妹妹。”
“只不过我还是没有你那么成功,陆南屿爱上姜生。不过那又如何,她最后还不是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
她笑得花枝乱颤,“你知不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心思啊!现在大礼奉上,您感觉如何?”
“噗!”
陈素珍骤然喷出一大口鲜血,被刺激到直接昏厥。
这场闹剧是在120的鸣笛声中结束的。
陈素珍被抬上了救护车,姜晨跟了过去。
陆南屿失魂落魄地呆在原地。
宋依依见状嗤笑一声,自顾自地回了房间。
陆曦也走了,她回到家,把脸埋进生生的围脖里,静静地给自己充着电。
6
故事的结局有些出人意料。
像握着遥控器的人,猛地从家庭伦理频道调到了悬疑惊悚台。
当天晚上,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陆南屿敲开了宋依依的房门。
在对方略带着几分不屑的目光中,猛地扼住她的脖子。
宋依依死了。
被陆南屿活活掐死的。
杀人之后,他给警察打电话自首。
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手里握着一支录音笔坐在沙发上。
录音笔里的女声中带着一丝释然。
“陆南屿,我曾经试图寻求过你坚定的选择。但在生死之际,我明白我也有选择的权利。我不爱你了,我希望你难过痛苦,也希望我们永生不必再相见。”
这样的一段话,他反复听了很多遍,直到被警察强行地带走,那支录音笔也被作为证物封存进了证物室。
事后,姜晨托了很多关系都没有把它再拿出来。
也许那支录音笔里还有生生要对他说的话吧,尽管是那种可能会让人十分难堪的话,但就算是被她狠狠骂一顿他都甘之如饴。
只是可惜,他再也听不到妹妹的声音了。
他对宋依依的感情并没有妈妈那样复杂,他只是觉得依依是客人,她身世可怜,他们兄妹应该对她好一点。
况且宋依依总是柔弱善良的。
但他却没有想到,一株柔弱善良的小白花内里却包藏祸心。
而他的妹妹,那株始终顽强生长的向日葵却在他日复一日地对另一朵花呵护备至时悄然失去了生机,最后香消玉殒。
陈素珍醒来之后知道了宋依依的死讯,她没什么反应,一句话也没说。
她恨宋依依吗?
也许吧……
除了日渐消瘦的身体还在提醒她还是个人,其余的就和没有生命的木偶没两样。
医生和姜晨说,陈素珍已经没有求生的欲望了。
她开始连日地吐血,暴瘦,最后瘦成了一把孱弱的骨头。
医生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只是姜晨知道,陈素珍的心病没人能医了,所有与她,与她那不堪的过去有关系的人都已经死去。
他突然想到曾经在抑郁症中挣扎的姜生,觉得现在陈素珍的眼睛和姜生当时的好像。
绝望,灰白又厌世……
第二年冬天,陈素珍死了。
医生说她是生生把自己熬死的,她是真的不想活了,不吃饭也不睡觉,身体油尽灯枯而死。
姜晨沉默地为她举行了葬礼,全程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觉得自己也要不行了,山呼海啸一般地痛苦扼住了他的心脏,他每一呼吸胸口就会隐隐作痛。
他也尝到了当初姜生在泥泞中挣扎的滋味。
姜晨试图和陆曦沟通把陈素珍葬在姜生的衣冠冢附近。
陆曦拒绝了,给了他一拳并决定连夜迁坟。
姜晨无力地笑了一下,然后把陈素珍的骨灰葬在了另一个墓园。
“我要走了。”,他这么和陆曦说。
“你也得病了?”,陆曦嘲讽地看着他。
姜晨摇了摇头,一手忍不住揪着心脏前的布料,似乎想要让自己的呼吸更顺畅些。
“不是,我要离开这里了。”
“关我屁事!”
“我是说……以后就麻烦你每个月来看看生生了,我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不用你提醒。”
陆曦冷哼一声,根据姜生生的遗嘱,她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来墓园给她烧一回纸,就怕她在下面不够用了。
需要姜晨过来装大尾巴狼提醒她吗?
“那再见。”
“不是说再也不见吗?”
“好……”
7
姜晨走后,陆曦蹲下身子,把墓碑上的遗像擦了又擦。
“姜生生,你在下面好好的啊。我每个星期给你烧纸,你不得干到地府五百强啊。等我下去,直接少奋斗五十年,跟着你吃香喝蜡嗷……”
倏地,一片雪花从空中飘落,落到她的睫毛上。
“行啊!你!”,陆曦失笑,“本事果然变大了,这雪我就当你为我下的。”
她揉揉眼睛。
“我们会再见的吧?”
当然了……
(全文完)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jlnskfag.cn/4009.html